从“我命在我不在天”看道家生命哲学的现代价值

以老学、庄学和黄老学为代表的早期道家及其后学，其学说思想主要是围绕治身与理国两个维度展开，其宏富的典籍文献中蕴涵有深刻的养生智慧，凸显了道家对个体生命处境的关注与伦理思考。近日，四川大学道教与宗教文化研究所所长、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盖建民受邀做客宝安区图书馆，以“道家的养生智慧与生命伦理”为题，对道家生命哲学的历史内涵与现代价值展开了论述。

中华文化从思想角度来看，是以先秦经典为基底，以儒释道三家思想为内核的一种文化。对于儒释道三家的文化社会功能，南宋孝宗皇帝曾言：“以儒治世、以道治身、以佛治心”。盖建民认为，对于国家的治理，可以三教并用，个人成长也可同样出入三教。青年时，要勇于肩负起生活的责任与自我的成就，需“拿得起”，儒家“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精神，是最有力的激励。中年时，生活开始加减法交叉的状态，需“看得开”，懂得道家“道性自然，顺其自然”的人生真谛。老年时，开始过“减法生活”了，便是要能“放得下”，如释家一样破我执、法执、空执。

“无身不能成道”，修身养性是儒释道共有的议题。就道家来说，道家创始人老子被誉为中国养生学鼻祖，其主以“摄生之道”，《道德经》中记有：“盖闻善摄生者，陆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何为摄生？汉代河上公注为，“摄，养也”，养即供养、养护、治疗、调养多种涵义。郑玄注为“养，犹治也”。如何摄生？陈撄宁诠释“摄”字具有四种作用：其一、摄持自己身心，勿使妄动；其二、收摄自己精力，勿使耗散；其三、摄取外界物质，修补体内亏损；其四、摄引天地生气，延长人的寿命。这四种作用完全无缺，才可以称得起一个善摄生者。

道家的另一位代表性人物——庄子，则提有“卫生之道”，“夫至人者，相与交食乎地而交乐乎天，……翛然而往，侗然而来。是谓卫生之经已。”道德修养最高尚的人，跟人们一块儿向大地寻食，而又跟人们一块儿向天寻乐，不因外在的人物或利害而扰乱自己，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又心神宁寂无所执著地来往于天地间，这就是所说的养护生命的常规。晋代李颐理解“卫生”为“卫其生，令合其道也”，宋代王雱解读为“卫生者，卫全其生也”。盖建民认为，李颐与王雱都道出了“卫生”在中国传统语境中“保卫生命，维护身体健康”的本义，且中国传统文化中“卫生”的涵义历千年未有明显变化。何以达成“卫生”？《道藏·卫生经》中有曰：“精气神为内三宝，耳鼻口为外三宝，当使内三宝不逐物而流，外三宝不诱中而扰。”

黄帝被追溯为中华人文的初祖，汉代时，黄帝之学与老子之学合流，并称为“黄老”，黄老之学是早期道家思想发展的重要一环。黄老倡导的“学生之道”中的“学生”一词，源于五斗米道经典《老子想尔注》对《老子》原文进行的一些有意修改，创造性地诠释。《道德经》第十六章“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大”，《想尔注》中将“王”改为“生”，认为“能行道公正，故常生”。“学生”即为学习长生之术，要点在于“守中和之道”，中和的基本原则是持守虚静、自然、无为的道的精神。

与儒家“命为天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不同，道家“我命在我不在（由）天”的生命哲学，有着对生命的自我控制与超越，有与天地齐寿的境界追求，且彰显着道家三个基本价值理念：一是贵人重生、“生为第一”的乐观主义人生态度和精神风骨；二是“性命由己，操之在我”的命运自主和生命超越思想；三是延生有术的生命实践操作思想。

这三个基本理念是道家在继承中国传统寿老思想、“天人合一”及荀子“制天命而用之”思想基础上，根据自己的信仰和修行实践需要而加以发扬光大的，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且道家“我命在我不在天”的生命哲学观并非只是停留在贵生、乐生的抽象玄理层次，而是在充分肯定生命价值的基础上，强调延生有术，合修众术以共成长生，并激励着人们不断去探索、创造种种战胜疾病、抵御衰老的延年益寿的方法与措施，为科学的发展开辟着道路，为当代全民健身运动提供着积极的现实意义。

人，下寿六十，中寿八十，上寿百岁，不论如何延长寿命，人的呼吸总会在某一天停止的。什么样的人可以与天地宇宙一样长久呢？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死而不亡者寿。”有形的身形消失了，但依法自然的生命境界，尊道贵德的真精神，会一代一代的延续、流转下去，永无止境，如此便是与天地同延绵了。盖建民强调，死而不亡者寿，这是道家生命伦理现代价值的重要体现。

本次讲座为“中国传统文化与职业伦理”系列讲座之一，由深圳市宣传文化基金专项资金资助，由宝安区图书馆、深圳职业技术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主办，深圳市云回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深圳知为书院协办，合作媒体深圳之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