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悟

感悟人生是中老年人的心态，是对往事的回顾和总结。感悟人生又是前人对后人的“演示”，展示人生舞台的多姿多彩，品味舞台上下的甜酸苦辣。

进入不惑之年后，我对人生曾有过多次感悟，每一次似乎都有一些新体会，择其要者，可简称为人生三悟。

一悟曰：不立志无以成才。此悟相对于“志当存高远”、“有志者事竟成”这一类早已传颂的格言，似乎并无新意，然而我却有刻骨铭心的感受。

二悟曰：不拼搏不能成才。此悟是由徐寅生当年的名言“人生能有几回搏”演化而来，似乎也无新意。然对于我而言，则是发自内心的“大悟”。

三悟曰：不超脱难有潇洒人生。此悟与朱光潜老先生的“人生艺术化”之说不无联系，也称不上“创新”。但我却是“情有独钟”，自我感觉良好。我三十五岁挤上“末班车”考研究生，入学后被师弟师妹们送上“大老吴”的雅号；年近四十，到月底口袋里分文不名，“等米下锅”过日子；数年间，存折上的数额从未超过１５０元，唯一值钱的财产是一辆自行车；南下深圳找工作，卖掉西装凑路费……这桩桩件件，均可使人伤感不己。然而，在我看来，当上大龄研究生是我的幸运，囊中羞涩并不是精神贫穷，卖衣换盘缠是自立精神的表现。一句话，我觉得活着是一种感觉，超然一些，处处有诗有画，时时海阔天空，人生也就变得潇洒，变得“艺术化”了。

我的“人生三悟”，在当下的文化环境中，对青年人来说，谈下上新鲜，但或许不无启示。现在的年轻人，谈实惠多，谈志向少，谈享受多，谈拼搏少，谈功利多，谈超脱少。殊不知，这一多一少，境界之别，显然可见。

为人在世，讲一点实惠，本是可以理解的，但贪图实惠，只看眼前利益，不顾未来发展，则是理想意识谈化、志向目标不明的表现。这样的人虽能得一时之惠，却无长远之计，到头来既不能成才，也不能成器，且不说对国家和社会的贡献，便是对其本人，也是得“小惠”而失“大利”。因此，在当下偏于务实的文化氛围中，青年人（特别是大学生），尤其要保持清醒，要立志成才，着眼未来，以免稽废时日，终身遗憾。

享受与拼搏，是两种不同的精神状态，也是两种不同的生存方式。我的几次搏，在某种意义上是逼出来的。当下的青年人，又何尝不是处于“被逼”之中，升学，就业，处处都会感到一股“逼势”。常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若无一点拼搏精神，没有“不到长城非好汉”的拼劲和韧劲，过早、过分地追求享受，即使有宏图大志，又怎能实现，其结果必然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讲超脱，对年轻人来说，似乎偏早了一些，青年人也许会不以为然。其实，青年人的超脱，关键在于正确处理好奋斗与名利的关系。有志者要有所成就，必然要拼搏，要奋斗，但拼搏奋斗是一种生存状态，是一种努力，渴望成功并不等于追求名利，人生的幸福也不在于奋斗的终极，而在于奋斗的过程，在于一种活得充实、活得无悔无憾的感觉。反之，如果以功利的态度看人生，总是希望有求必有得，一旦不能随心所欲，就会颓丧、泄气，就会消极悲观，就很难活得潇洒坦然。

西方一位哲人曾讲过，每个人都可以为他人提供多种人生建议，但谁也不能充当别人的人生导师。我的人生三悟，以及由此引发出来的一番感慨，在当下的多元文化观念中，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元”，是一种个人的体验和看法，绝不抱影响和感化他人之妄想。它是一个过来人闲“侃”人生的一种声音，是发自肺腑的真诚之见。也许唯其真诚，尚能给世人留下一点印象。倘能如此，吾愿足矣。

（寒门学士，文化学者，作家，共和国同龄人，深圳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