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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至六旬的深圳“中介人”: 行业寒冬,徒弟尽数转行,他是最后的坚守

每一个初来深圳的年轻人应该都跟形形色色的“中介人”打过交道吧,你对他们有什么印象?

是言语间充斥着中美贸易战争、国家经济政策、火爆笋盘等空洞词汇的油腻小年轻?

是连续六年拿销售冠军,佣金一年近千万的 “光辉事迹” ?

还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刻板印象?

窗妹最近遇到了一位完全不同的房产经纪人—福叔。我更想称呼他为房产经纪人,而不是“中介”,因为他的故事让我对“房产中介“的看法完全改观。

带着金属眼镜每天看报纸的“中介”

福叔是一位资深房产经纪人,在深圳做这行已经16年了。

我第一次见到他是一个休息日的上午,在房产中介门店,他吃完了早饭,刚泡好一杯浓茶,在读《深圳特区报》。

边读还边跟同事聊天,“以后还是要订特区报,稿子质量就是比其他报纸高。”

怎么说呢,更像个机关工作人员或是退休老大爷,毕竟这年头手机盛行,看报纸的人也不多了。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很特别,他是个快六十岁的壮年人,带着金属眼镜,掺杂花白的头发,拿着报纸津津有味的样子很有点老学究的意思。

他在外形上跟我印象里的“中介”完全不同。

当然,打开话匣之后确实能听出他的“专业”是什么。

福叔所在的房产中介门店位于宝安的新安片区,他十分熟悉周边的环境和配套设施。

“附近的新一佳超市倒闭了,这条街走到头新开了家华润万家,价格合适,常有折扣。”

“住家的话,附近有新安公园、灵芝公园,老人家早上可以去活动。”

“宝安中学、新安中学、灵芝小学都很近,适合小孩子读书。”

在深圳做房产经纪人这些年,每年十一假期都是他最忙的时候,约客户、签合同、跟租赁双方沟通房子中煤气、电表等小事,事无巨细。

但今年情况却完全不同。因为没有客户,福叔甚至第一次在国庆节给自己放了个假,回了趟湖南老家。

“今年是整个行业的寒冬期。”福叔平静地说。“现在中介不好干了,你看这条街两百多米,去年还有七家中介门店,现在倒了一大半了。”

福叔见证了整个行业的兴衰。

新收的小徒弟入行1月到手3万+

房产经纪,其实是个没有底薪的行业。他们每月所发工资全靠当月签约成功的佣金提成。

前几年大环境好,福叔所在的门店主要做房屋买卖的业务。按照行业惯例,完成一笔签约,中介公司的抽成为0.5%—2.5%,而中介公司的销售人员能拿到公司抽成的5到6成。

深圳的房价可不低,按照一套成交价为500万的商品房计算,一个房产经纪人所能拿到的佣金提成为7500—9000元。

一个月能卖出三四套房,房产中介的收入就很可观了。

福叔还记得2019年的十一,每天都有约好的客户在门店排队等他们带着去看房。

“那时候生意好做,客户提了需求,我们带他看两三套房,差不多就能成交了,效率很高的。”

那时候,门店还有五个员工,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当然收入也不菲。

而且当时市场行情很好,门店甚至很少做租赁的签约。

那时候的生意到底有多好做呢?

2020年年中,福叔收了个小徒弟,刚二十岁出头的小夏。他入行的第一个月就幸运地拿到了两个大客户签约,当月工资到手3万元多。

小伙子开心的直咧嘴笑,跟父母视频的时候别提多骄傲了,浑身洋溢着喜悦的氛围。 

当然,这是运气好的,但大部分时候做房产经纪依靠的还是专业知识和服务质量。

作为某个片区的房产中介,首先你得熟悉所在片区的房源。福叔初入这个行业时,每天花大量的时间一栋一栋、一层一层地去“扫楼”,熟悉每个小区的情况,这是中介最基本的专业技能。

其次,按照客户的需求,尽量匹配到买卖或租赁双方都适合的房子。

“这听起来很容易,但作为第三方,能达成双方满意是很难的。”福叔笑说。“这个过程太繁琐了”。

很多客户刚开始讲不清楚自己的需求,或者有很多顾虑,不好电话讲。或者有的不够信任中介的,只能耐心一次又一次去沟通,引导客户讲出自己内心真正的需求。

还有的到现场签约时候临时变卦,惹得一方客户破口大骂,他也得忍着情绪跟双方客户去做沟通,弯腰道歉的时候更是数不清。

更别说同行的抢单、公司的KPI、物业公司的驱赶、客户的不理解发生争执...忍受这些,似乎是一个房产经纪人最基本的职业素养。

当然,在行业兴盛的时候,这些都还可以忍耐。

那个月入3万的徒弟转行做了外卖员 

今年因为大环境的影响,福叔所在的门店从年初开始不断有人辞职、转行、离开深圳,福叔作为这家店最年长的老大哥,感到十分无奈。

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徒弟的同时,他还是表示十分理解年轻人的选择,“没办法,人家要赚钱养家啊!”

作为一个房屋中介,没有签约,就等于没有工资。一个月可以,两个月可以,三个月...

“别说赚钱养家了,连买包烟都要靠之前的积蓄了。”

今年,福叔所在的门店只在2月底成交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后就再无买卖成交了。

如今这家主打买卖交易的门店转向了佣金更低的房屋租赁。

但租赁的单也不是时时有的,所以在连续离职3个同事后,这家店只剩包括福叔在内的两位年长的员工了。

“年轻人都转行了。有的去开滴滴了,有的去送外卖了,还有的去卖保险了,至少还能糊口。”

年初的时候,福叔最不舍的徒弟小夏找了份送外卖的活儿,也转行了。福叔看他转行转得很不容易,偶尔也会让他回店里帮帮忙,算是兼职做房产经纪人。

不论怎样,能多赚一份钱,总是好的。

“被谩骂的中介”和“被尊敬的大伯”

现在干房产中介这一行,除了难做,还有一点绕不开的,就是难免被人误解。很多人都有被中介坑过的经历,所以提起来房产中介来第一印象都是“骗子”。

福叔对这个事情倒是十分豁达,“没办法,这个行业的人员素质参差不齐,骗人的现象确实是有的。”

有不良中介用假房源或价格把客户吸引过来,之后不厌其烦地推荐更贵的房子;也有的只告诉客户房屋优点隐瞒各种缺点,等到客户住进去后才后悔莫及;甚至还有的通过非法渠道拿到别人信息,半夜骚扰客户,缠着人家买房…

“这个行业中一些从业的人,目光短浅,只注重眼前利益,能坑一笔算一笔。中介的名声就是被这些人给弄坏了。”说起来福叔也感到很无奈。

前几天,福叔带客户看房的时候,走在街上被不认识的年轻人指着鼻子骂“黑中介”。福叔假装没听到,带着客户赶快走开。

“没必要对峙,更没必要对骂,那个年轻人肯定是被人坑过心里有气,何必激化矛盾呢。“

对于那些莫名唾骂和不友好的行为,福叔不愿多谈,而很多房产经纪人也如福叔这样只能默默的为不良中介行为“买单”。

所以,能得到客户的信任和尊重时,福叔会感到格外开心。

今年8月份,有个刚从武汉毕业的姑娘小陈来到深圳,找福叔租房。

小陈刚毕业,租不了太贵的房子,她觉得城中村治安环境不太好,又期待能住在距离公司所在的中心区较近的地方。

小姑娘找了好几家中介,都因为佣金比较低被拒绝了,福叔却为她的需求留了心。

“她比我女儿年纪还小呢,一个人在深圳打拼实在是不容易。能照顾就照顾一下吧。”

福叔认真比对了自己手里的房源,又跟几家可以讲价的房东谈了很久的价格,最后小陈如愿以偿地以1800元/月的价格在公司附近租到一间满意的单身公寓。

而令福叔意想不到的是,小陈后来又介绍了两个同事来找福叔租房,休息日还会来福叔的门店送点自己烤的面包和小饼干。

心热,是知道感恩的。大家出门在外不容易,互相帮衬没什么不好。”

是啊,不论世事如何变化,人世间的脉脉温情总是动人的。

言谈之中,窗妹了解到福叔是个老共产党员,年轻的时候在湖南小城的某政府部门工作,常年保持着阅读和看报的习惯。

来深圳后,他成了一位正直又热心的房产经纪人,虽然见惯了行业的起起伏伏和各色人等,他依然保持了自己人性中的善良和忠厚。

在与我交谈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吐槽或抱怨过生活的困难和工作的艰辛。

即使是在整个行业的寒冬期,他依然维持着作为一个“人”的体面,对于遇到的年轻人,也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提供帮助。

离开福叔门店的时候,我内心感慨万千,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能握着福叔的手说“叔,保重啊!” 福叔笑着回了句“保重”。

来源:深圳之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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