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全球人口变化看中国人口负增长

20世纪50年代以后，全球人口出现了前所未有的高速增长。世界人口从1800年前后的10亿人增长到20亿人（1927年）用了123年时间，此后增长到30亿人和40亿人分别用了33年和14年。人口增长率在20世纪60年代达到高峰。主要发生在发展中国家的人口快速增长引起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主要担忧人口快速增长会拖累经济发展、降低生活质量。不过，由于社会经济发展和主要由政府主导的计划生育项目提供避孕节育服务，有效地降低了高生育率、抑制了人口过快增长；生育率下降快于全球人均GDP增长的速度，且变化幅度相对更大。同时，由于社会经济发展、技术进步、工业化、现代化和城镇化等多因素的共同作用，前所未有的人口增长并未导致饥荒和贫困的加剧，发展中国家人口的受教育程度明显提高，婴幼儿和孕产妇死亡率下降，人口预期寿命稳步提升。

20世纪90年代以后，全球人口态势发生转变，人口快速增长的势头在大部分地区得到有效控制，人口增长率逐渐降低，生育率向更替水平稳步靠近，发达国家的生育率在降至更替水平之下后还持续下降，而很多发展中国家的生育率也接近或低于更替水平。

全球人口在2022年突破80亿，又一次引发人们的关注。事实上，与50年前相比，人口增速已经大大减缓。随着生育率的持续下降，全球人口增长速度逐步放缓，未来人口增长率将进一步下降，到21世纪末全球人口增长将趋于零。发达国家人口增长速度已趋近于零，并将在略低于零的水平上徘徊。在人口超过1亿人的国家中，俄罗斯在20世纪与21世纪之交首先进入人口负增长，随后是日本。预计2022~2050年61个国家/地区将有至少1%的人口减量。

伴随人口增速下降的是人口年龄结构的变化。回顾21世纪以来全球人口变化，10~20岁人口不断减少，65岁以上老年人口的增长速度最快。由于生育率降低和老年人寿命延长，新生人口对人口增长的重要性逐渐让位于老年人口，2018年65岁及以上老年人口数量有史以来首次超过5岁以下儿童数量。1960~2011年全球增长人口主要在亚洲，主要来源于年轻人口的增长；而未来人口的增长主要在非洲，全球人口增长将以老年人为主。

低生育率、低增长或负增长以及人口老龄化并不是中国的特有现象，不仅是中国也是全球在21世纪将要面对的挑战。由于中国和印度等发展中人口大国的生育率降低较快，发展中国家的人口老龄化速度要快于发达国家，这也意味着全世界老年人中有更多人生活在发展中地区。

由于国家内部、国家之间存在巨大差距，各国面对的挑战和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不同，在人口领域的优先议题也不尽相同。对于占人口多数的发展中国家来说， 21世纪上半叶面临的共同挑战至少包括：（1）人口快速转变对社会经济的影响；（2）人口老龄化带来的一系列社会经济后果；（3）城市化与人口迁移。

中国人口从20世纪60年代中后期的高速增长转变至即将到来的负增长，这种“压缩”式的变化发生在人口规模巨大的中国，无疑会带来更大的冲击力。人口负增长将是中国的人口现实，未来其对社会经济各方面的影响以及对家庭的影响，都不可低估并应及早准备应对。尽管全球已经有一些国家的人口进入负增长，但中国人口规模大，经济发展水平、社会制度以及历史发展轨迹与这些国家/地区并不相同，中国在学习借鉴国际经验的同时，还需要探寻适合中国特点的应对策略和措施。

人口变化具有自然规律，也是政治、社会、经济、文化等作的结果。把握人口变化趋势，预测人口变动对社会、经济、文化、政治的影响，是积极应对挑战的前提。中国的很多政策、制度以及社会规范和家庭传统习俗，都是在高生育率和人口结构相对年轻时形成的，已经明显不适应当前人口形态，需要及时做出调整和改变。

(郑真真，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研究员。本文为2023年人口负增长及其应对策略研讨会上嘉宾分享)